剧情介绍
张成/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博士课程
疾病本身引起的是一种古老的恐怖。作为神秘的东西被对待，确实可怕的病，实际上即使没有传染性，也能感觉到道德上有传染性。
苏珊塔格
“病乃命之阴”。人类的历史与疾病进行了多次斗争，战胜了疾病。在漫长的历史中，疾病被赋予了生理病以外的颜色，苏珊•桑塔格在自己罹患癌症后，写下了“隐喻疾病”，试图阐明给这种疾病带来特殊意义的隐喻（以肺结核为代表的浪漫和癌症冠以懒惰者的内涵等）。他主张“病不是隐喻，而是看病最诚实的方法，同时也是对患者疾病最健康的方法。尽可能消除隐喻性的思考，抵制”。
横尾太郎的作品相反，他写的病完全是隐喻性的，没有必要消除隐喻的色彩，还原成疾病本身。横尾物语中的“病”完全是虚构的病，是为了那个隐喻而特意创造出来的。“病”的要素贯穿横尾太郎主导制作的《龙背骑兵》、《尼尔：人工生命》、《龙背骑兵3》、《尼尔：自动人偶》4部作品，“病”作为故事矛盾的源泉构成了对立阵营的行动动机。既不是在圣标签笔下被浪漫化或污名化的生理疾病，也不是福柯设想的病原体或宿主。横尾作品中的“疾病”是从人类社会中提取出固有的要素。通常我们已经习惯了，横尾本人讨厌的东西。并且，如果是自动隐喻地再创造这些要素的产物，从《龙之背的骑兵》到《尼尔：自动人偶》这4部作品反映了横尾太郎自身价值观的变化，那么对于“疾病”的语言是将这些抽象思想传达给屏幕前的玩家的方法之一。
一、《龙背上的骑兵》：赤目病和白盐症
大约10年前开始制作《龙背上的骑兵》后，我开始认真思考关于“杀戮”的问题。参考了很多当时很火的游戏，发现很多人都用自傲的语气说“打败了100个敌人”“打败了100个敌将士”。之后冷静地思考一下，以“杀了100个人”为骄傲的态度说话是很奇怪的。如果有人真的杀了100个人，就可以说是“变态杀人狂”了吧。所以在制作《龙之背的骑兵》的时候，我把主人公们设定得有点疯狂，创造出一个扭曲的世界，讲述每个人都是错误和非正义，扭曲的世界中扭曲的人类的故事。
——横尾太郎《龙背上的骑兵3》发售前采访
《龙背上的骑兵》是横尾太郎主导世界观的第一部作品，也是系列中最邪恶最令人不快的作品。在本作的游戏主机上正式登场的疾病“红眼”，直接伤害了主人公基姆的父母。《红眼》是后续作品中人类在尼尔世界灭绝，与因《龙背3》而灭亡的花与歌姬的出现有关，《红眼》及其诱因“魔素”是贯穿全系列世界观的核心。
回到了“龙背上的骑兵”这一游戏本身，横尾在塑造主要角色时，将“残”和“病”这两个要素植入各个角色的设定中，创造出了像“龙的背”一样“谁都有病”的世界。主角团的成员们为了得到力量和龙、精灵等生物签订了契约，为此付出了不同的代价：声音、视力、生产、成长。横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为什么在这部作品中执着于塑造“欠缺”的角色呢。市场的主流游戏无法从“杀戮”的模式中逃脱，但进入现实后“杀人”的行为是非常正常和非法的。即使是虚构的故事，为了给主人公一点杀戮的合理性，横尾将他们设定为精神上或肉体上有“障碍”的个体，讲述了“扭曲世界中的非正义的人们”的故事。横尾先生说，不认为“龙的背”的世界是“黑暗的世界”，塑造这个世界时的灵感来自现实--疯狂乖僻的人类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互相残杀。
凯姆和红龙的契约虽然给予了力量但却夺走了声音，横尾太郎在本作品中让主人公目瞪口呆
横尾太郎初期的作品既难懂又痛苦。主人公虽然经历过苦难，但总是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他的故事喜欢以日本英雄史诗开头，然后以意料之外的方式结束。写了《龙背上的骑兵》的横尾，对于人类社会的暗流有着模糊的认识，本能地反感，所以以“互相伤害”的姿态写了故事。只看《龙背骑兵》这部作品，红眼病的存在就像是将引发战争的所有要素集中在一起的夸张描写，其结局继承了《尼尔》和《龙之背》的世界观，给尼尔世界带来了破坏人类的白盐症。带着魔素的红龙和母亲的天使，也和尼尔世界的人类构成了奇妙的关系。龙背世界存在人格化的神，神既不中立也不爱人，挑拨帝国军和联合军的冲突，毁灭了世界。红龙来到新宿上空感慨颇深，“这就是神的世界”，明确了作者和创作的架空世界的关系。
《龙背上的骑兵》E片尾空降到东京新宿的“巨人”
白盐症在游戏主机上仅出现了一点点，主要以2003年以后尼尔世界人类的命运为背景进行了说明。来自异世界（龙背世界）的魔素在东京·新宿扩散，成为被魔素感染的人类暴走的怪物“军团”，或像白盐一样破碎。魔素像病毒一样迅速传播，人类对抗魔素的短暂胜利成为新的灾难的开始（利用核武器消灭新宿的所有军团，杀死领导军团的红眼，进一步扩大魔素）。
在“尼尔：人工生命”的序章中，夏天降落在东京的雪一样的物质，是因白盐症而死亡的人的碎片
二、《尼尔：人工生命》：崩溃体和黑文病的社会隐喻
在我的游戏中可能会看到疯狂的角色，这是有理由的。无法想象杀死了几百人的人，像什么都没有一样回到了正常的生活。对我来说，抱着一个满身是血回来的男人，亲吻他的妻子是一个幸福的结局，是一个黑暗而疯狂的人。
——横尾太郎2014年游戏开发者大会演讲
9・11恐怖事件的发生改变了对横尾太郎“人为什么要作恶”这个问题的认识。写《龙背上的骑兵》的时候，横尾把杀戮和疯狂结合起来，把人类的暴力行为归咎于人性的恶。9・11事件和随后的世界性冲突和对立改变了对暴力的认识。杀人者不一定要成为疯子或恶魔，而是相信自己代表正义的普通人，只要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伙伴，就可以简单地挥动屠刀。肯定多元正义意味着统一信仰的崩溃，横尾所处的日本文化环境使他比北美同行更早地接受了非二元对立的正义观--不是正义与邪恶的战斗，而是不同正义之间的内战。宇野常宽在《小人物的时代》中主张乔治・奥威尔的“1984”中描写的“哥哥”式的统一信仰，与1960年代的“政治季节的终结”一起走向了末路。日本社会迅速消化并接受了“后现代”的概念（在日本，“后现代”不是学术用语，而是畅销书中广为人知的常用语），统一而值得国民奋斗的宏伟理想已经破灭，留下了不同集团间的正义锯战。
基于这种思想，“尼尔：人工生命”的敌我双方不是疯狂偏执的精神障碍者，而是处于对立立场的“正义之士”，“尼尔”的命名来源：同类相残。Nier这个名字的由来是从日语发音相同的英语单词“near”中取出来的，表示敌我双方相似的意思。“同类相残”贯穿了“尼尔”系列，复制体和魔物、机械生命体和寄叶部队、敌对双方都是同一源的产物，但全部作品都持续自相残杀。“尼尔：人工生命”的崩坏体和黑文病是同一病灶出现在不同宿主身体两面的疾病，两者来源于人类想要从白盐症中自救的手段——格式塔计划。
“格式塔”（gestalt）原本是心理学用语，也被翻译成“完整形”，格式塔学派主张“1+1＞2”，即整体大于部分之和。被“尼尔：人工生命”的故事代入，“格式塔计划”的命名带有讽刺的色彩。整体比部分的和大，也就是说人的生命的存在不仅仅是灵魂和肉的直接组合。人类在研究了魔素并学会了使用魔法之后，为了从白氯化的肉体中拯救灵魂，启动了格式化塔，用魔法将灵魂从肉体上剥离，等待着白盐症完全消失后再回到“人工生命”的体内。
“格式塔”的名字预示着计划失败的必然，剥离肉体和灵魂的行为会招致新的疾病，即崩溃和黑文病。失去肉体的灵魂马上开始崩溃，逐渐变成失去理性的崩坏体，每一个灵魂崩溃或死亡时，与之对应的“人工生命”复制体也会患上黑文病，黑色文字逐渐扩散到全身，复制体在痛苦中死去。产生了渴望肉体的灵魂和自我意识的复制体，本出是同源，但相互对立的两者为了生存权而互相残杀。在故事中，复制体们误以为自己才是真正的人类，想要恢复身体的人类的灵魂被称为“魔物”。复制品尼尔感慨不断屠杀魔物保护村子和妹妹，死于黑文病的村民增加了，但却不知道自己杀死魔物的行为加速了黑文病的蔓延。
复制体和魔物的直接冲突，来源于矛盾的诉说和无法沟通的语言，为什么肯尼能理解魔物的语言，而艾米尔曾经是完全人类，他对杀死魔物使人类灭绝的结果漠不关心呢。
艾米尔和肯尼的人设继承了对“龙背”的“力量”的理解。科学实验给了艾米尔一双有魔力的眼睛，不得不在黑暗中生活。艾米尔真正控制了石化魔法是在恢复后。和姐姐一起得到了完全掌握魔法的能力，同时付出了失去人类外形的代价。肯尼在袭击中半边的身体损坏后，被魔物附身，得到了使用魔法的力量，但是必须不断防御魔物的完全控制。寄身于故事中的肯尼理解了魔物的语言，在战斗中多次感受到魔物的语言的动摇和痛苦，艾米尔也和姐姐汇合，唤醒了人类的形式被塔化之前的记忆。但是，这些并没有阻止他们继续杀死魔物。使他们行动的是对复制体尼尔的感情和身份。这是基于立场的行动，就像现实中说同一种语言的人互相憎恨一样，肯尼、艾米尔、白书给人类的隔阂是无法通过语言来消除的。
崩溃和黑文病的限制一定会让同类障碍以双重失败告终，横尾太郎的反战思想在此萌生。各自具有正义使命的斗争，使双方走向毁灭，这时应该感到疑惑的是“斗争”这一解决矛盾的方法。“尼尔：人工生命”的故事也许不能给我们一个理想的答案，也许可以通过崖之村的村民选择魔物共生来带来双赢，但一切可能都消失在盲目复制体尼尔和执着复仇的肯尼刀下。
三、《龙背上的骑兵3》：“病”的元凶
恐怖活动和不平等掠夺依然存在，我们也依然可以看到各种形式的竞争。团体竞争获得了比同班同学更高的分数。
——横尾太郎
前传的《龙背上的骑兵3》收录了前两部作品中释放的多个结局的世界线，丰富了系列的世界观，将两部作品中的“红眼病”和“魔素”结合起来，用“魔素”给予了更强的隐喻。《龙珠》的E片尾，是一部将尼尔世界和龙珠世界定义为创世神（作者）的存在的世界vs创作的虚构故事，小说中的红龙和母天使越境到了“现实”，并将导致死亡的病毒（魔素）传播到创造他们的世界。尼尔世界的人类学习魔法，将魔素再次送回异世界，魔素聚集在异世界（龙背世界）作为灭世之花寄生在本作的主人公Zero的眼中。
横尾先生多次强调对高度类型化的游戏产业和战斗杀戮的游戏模型抱有反感，但暴力仍留在他的创作中。传说花费将近30%的项目资金的《龙背骑兵3》，CG扮演暴力美学，为小工房页面游戏提供了长年的素材
所有疾病的元凶魔素到底是什么呢。
在制作团队正式发表的年表中，直到西历856年的大灾害中“教会都市”登场为止，两个世界都是维持着相同历史的镜像。从天空出现的都市给龙背世界带来了魔法和怪物，很多的考据党也认为尼尔世界的人类运输的魔素引起了大灾害，教会都市是原子弹爆炸后的新店。重新回到两个世界的关系中，魔素的结合使三部作品形成闭环——“现实”的世界利用虚构的世界解除了自己的困境，被变成了“现实”的虚构世界酿成了灭亡的威胁，在与灭亡的威胁的格斗中虚构越境了“现实”更是引起了“现实”的困境。
这样看来，“魔素”是必然存在的抽象事物的隐喻。由于魔素而引起的赤眼病（人类转化为疯狂的怪物）和白盐症（拒绝攻击人类的患者直接白氯化而死），一定象征着人类社会规则的负面因素。与横尾太郎的采访相结合，可以总结出暴力、杀戮、恶性竞争、“必须战胜他人取得胜利”的丛林法则思考。魔素在两个世界之间的流转隐喻了人类创作的虚构故事对现实的变化，“现实”世界与虚构世界之间的相互毒害，虚构世界的灭亡危机转化为“现实”世界的病灶。横尾太郎毫无疑问通过自己的作品，发展到了否定你是死还是活的森林法则——尼尔世界的人类科学技术制作人造人进行时间旅行的程度，但却没能从无数的时空中找到拯救人类的道路。这是一种否定两个世界上所有生命体的行动——“打倒敌人”的简单粗暴的方法，无论反复多少次，人类的灭绝是不可避免的。
四、《尼尔：自动人偶》：要给人类开处方
如果奉俊昊一生都在资本主义统治下探索人类社会的话，横尾太郎的作品中多次提出人类为什么会互相伤害的问题。为什么习惯了这一点呢？“尼尔：自动人偶”以人类灭绝为前提，继承人类文明的人工人和机械生命体的故事，通过学习的演说，剥去人类的“肉体”后，思考着什么样的精神能称之为“人性”。
尽管人类的灵魂和肉体已经灭绝，但疾病的隐喻依然存在于“尼尔：自动人偶”的故事中--即使是机械制造的人造人也无法逃离“疾病”的宿命。潜伏在地堡基地的逻辑病毒是横尾作品中唯一能遵从现实的“病毒”，被用来攻击计算机系统。故事中的逻辑病毒及其引起的病症仍然是高度的隐喻式，在生病的人造人和机械生命体中出现的症状--红眼狂暴和黑文--都是前作中的痕迹，这是对原来隐喻的再创作，是横尾的自我敬意。
除了放出红光的眼睛外，夏娃的黑色花纹和《龙背上的骑兵》中的天使教会的徽章很相似。
“赤目”是机械生命体的常态，是寄叶型人工人的“病态”，寄叶型人工人和机械生命体的核心是同一个“黑箱”，这模糊了疾病、健康、觉醒和疯狂的界线。黑文病也以象征性的手法回归：失去亚当的夏娃精神崩溃，身上长出了黑色文字。回顾“尼尔：人工生命”的黑文病对应病因：灵魂体崩溃，夏娃作为机械生命体，出现复制体感染的黑文病症状，机械生命体到达地球后，不断学习人类遗留下来的历史和文化夏娃的“病”的象征性自不必说：亚当的死带来了夏娃在学习人类中形成的“人性”部分。
2B死亡的罪魁祸首逻辑病毒的感染方法成了一个谜，玩家所喜爱的2B为什么在9S杀毒后又复发，在网络上的粉丝之间引起了话题。即使2B逃出城堡和追踪也会感染逻辑病毒，她的死被预先规定为引起9S和A2的后续矛盾的契机。2B病毒发生后倒在店铺的废墟前，同一个地方9S也和她约定了。这是一个希望和幸福的地方，“机器生命体毁灭后，我们有很大的时间。我们一起逛商场，为你选择T恤。”。2B的死和之后A2和9S的落下，暗示着“消灭所有敌人以换取和平”的理论不合理，没有结果，为战斗而死的寄叶型人造人得不到幸福的结局，直到辅助机/玩家为他们打破生与死的循环只能反复作战几次。
直到“尼尔：自动人偶”为止，横尾太郎对反战反暴力有着更深的思考和解释。他并不是反省战争带来的结果，而是反对以暴力为解决矛盾手段的理论本身。他将矛头指向人类这一物种，转变为人类间相互伤害行为所产生的“恶意”，甚至提出了牺牲自己和互助的可能性。
在完成ED前的弹幕战中，玩家和制作团队的战斗需要其他玩家的支援
“尼尔”和“龙背骑兵”的病是轮回往复的，构成了绝望的闭环。灭世之花出现后，龙背世界的红眼病传播开来，凯姆与红龙签约踏上了征途。在决战中穿越到了2003年的东京新宿。红龙体内的魔素扩散使尼尔世界疫病爆发，人类生产者工人将魔素送回了异世界。这个行动，在Zero的眼里产生了毁灭世界的花。
横尾物语中的“疾病”既没有救赎也没有恢复的可能性，这种“疾病”突破了时间和空间限制的“轮回”，疾病成为了不同时间空间的纽带，它没有指现实中某种切身的病痛体验，包住了浓厚的隐喻色彩。赤目病和白盐症对两个世界来说都来自于“从天而降”的魔素，崩溃和黑文病只要对立阵营不和解，就无法治愈的绝症，故事中沙国的前国王即使探求死亡也找不到黑文病的成因和治疗方法。
横尾拒绝了在“尼尔：人造生命”中和解的可能性，所有结局都是同类的残留，导致双方全歼，翻拍版的新故事也只给尼尔和肯尼爱的玩家以安慰的性质“Happy Ending”，复制体和人类的灵魂无法避免灭亡。或许是上了年纪的横尾的心变软了，可口可乐公司进行的Small World Machine的活动感动了他，“尼尔：自动人偶”还留下了温暖的可能性：无知而平生的玩家相互合作，自发牺牲了存档，交换了E结局主角三人的人生回归的机会。
横尾太郎在讲座上多次提到可口可乐公司在印度和巴基斯坦边境举行的Small World Machine活动。在活动中，印度和巴基斯坦的人必须在机器两端配合完成小游戏，游戏成功后，鼓励参赛者喝一罐可乐。横尾认为这是由于立场和价值观的不同，敌对的人们相互理解的开始。
过去的中二期也好，知道天命的年也好，疾病的隐喻充斥着横尾太郎的游戏作品，症状背后的病灶一直指的是杀戮、暴力、掠夺、竞争等产生“恶意”的行动。当今社会越来越激烈的内卷也好，世界上无法阻止的局部战争也好，都是让艺术创作者们烦恼的命题。宏大的信仰破灭，似乎没有将我们从困境中引导出来的理念。藤本树在《电锯人》中给电次的答案是“再拥抱一下”，横尾尝试了为人类的“病”开的处方，也只能恢复到个体状态。牺牲你的存档，拯救无法沟通的玩家，肯尼只能抱着再生的尼尔等待死亡。
责任编辑：朱凡
校对：团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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